是乂不是叉

【DNF同人】One Day Mission 17

阅读须知⚠️

人物职业称呼以转职为准,一觉二觉作为类似于成就一样的称号(本科、研究生、博士?【x】)

*世界历史和背景可能与官设有出入。因为本身dnf的世界观就比较庞大,虽然也做了很多功课但仍然可能无法掌握真实的世界线和dnf世界的历史线,欢迎讨论和指正。

*职业角色技能有很多魔改,毕竟原始技能形态在真实冒险世界里有些太过强大。

*冒险家强度与怪物强度与游戏有很大区别

*请不要带入氪金道具

*请不要带入氪金道具

【主正剧向/部分CP涉及剧透所以就不放了】


以上


—————————【17】—————————

即使是在马车上,沃兰诺仍然过着与他理想中的日子相距甚远的勤勉生活,前线包围着正在渐渐孵化的裂缝的三个部队会源源不断的向他汇报情况,而冒险家们组成的特殊集团因为关系到帝国的颜面问题,使得前线本就复杂的情况更加的雪上加霜。沃兰诺有时候就会抱着这些文件睡觉,白天与黑夜似乎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他的一天被拆的零零碎碎,昼夜的交替唯一能改变的只有越来越寒冷的天气——他们距离雪山越来越近了。


在贝尔玛尔的时候情况还好,可是一出了艾尔文防线就只有铁盒子一样运输车等他们。德罗斯等军用运输马车没有义务照顾它的乘客,无论是谁坐在上面,都只是被运向万劫不复的战场的战斗单位,是会说人话的兵器,是货物而已。它们不会在意路途的颠簸,只是昼夜不停的奔跑,用最短的时间带着走向那天寒地冻的坎纳克山前线的次元工程建设基地。短短的三天半天的旅途中,他们换乘交通工具至少换乘了四次,而第一天就深林越野一样的跨越整个格兰之森的行程安排,让不习惯出远门的沃尔夫冈吐的胃都要翻出来一般。剑魂不明白伊珂莲娜是怎么能在这样的马车上还能睡觉的,这车子固然是军用级的结实,但是里面的人可都是肉体凡胎,沃尔夫冈想不明白他们竟然在拐弯和驶过那些老树根时都完全不减速,睡到半夜的沃尔夫冈在梦中做过山车一样的被一声巨大的“哐当”声和被晃的撞到了头的疼痛感弄醒,而因同样的原因睡不着的温德尔也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他。


“这……伊珂莲娜能睡得好吗?”


温德尔刚想比个噤声的手势,但他身边把自己整个用被子蒙起来的鬼泣已经钻出来回答了沃尔夫冈的问题:“她可比你想象的强悍多了。”


“……你今天晚上也不睡?”沃尔夫冈问着眼底满是乌青的沃兰诺,他终于开始变得像一个人们传统印象的鬼泣那样,好像病的只剩下一口气。


沃兰诺迅速的坐起身,惊讶让他清醒了很多。他嘲讽到:“你竟然会关心我?”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和伊珂莲娜都是军人,如果你真的像伊珂莲娜说的那样是个精英骑士,那你睡不着的话,她也估计睡不安稳。”沃尔夫冈摆摆手,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看着因为困倦而有些思路中断的温德尔,然后看了看外面淡墨色的世界,感觉太阳估计再过一两个小时也就会出来,就没打算继续睡了。而且今天下午他们就会到达目的地,沃兰诺也已经像那边的后勤通过风了,等他们到了之后可以再好好休息。


沃兰诺卷着被子缩到了另一个角落去,虽然这里有发热的暖石,可沃兰诺仍然觉得很冷:不是外界的霜雪在降低他的体温,而是他死亡的内脏正在不断的从他体内掠夺着他的温度。不过他当时几乎是用威胁的语气让佩洛不要告诉温德尔,至于皇帝知不知道那就不关他的事了。佩洛冷漠的看了沃兰诺一眼,说他死到临头了反而开始有了点人样,结果果然被沃兰诺很生气的反怼了回去。沃兰诺说自己不会死的,他只是以另一种姿态存在而已,并指责佩洛说他就是因为这样被囚困在平庸愚昧的传统观念里,他对鬼神的控制和研究才永远没有什么突破。佩洛拗不过他,沃兰诺一到什么他在乎的问题上就对谁都口无遮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佩洛知道自己算是他为数不多的能说得上话的人之一,所以沃兰诺过不了多久他自己就会觉得不好意思。不过转念想想,佩洛觉得沃兰诺说的也没有什么毛病,大家同为鬼神术式研习者,对于生死的问题拥有比普通人更加详细精确的定义,他们曾经看着那些瓶瓶罐罐里被药剂泡了两三年却还在动的东西,广义的生命和狭义的生命之间如何划定,仍然是学界关注的一个佩洛觉得根本就无解而人们却强行关注于此的焦点问题。他以前刚刚到克劳狄乌斯的私人研究院时问过沃兰诺,为什么这些人会如此在乎生死的定义问题,因为佩洛觉得一个人只要不做坏事,那么他到底有没有心跳都是无所谓的事情。沃兰诺推了推他那滑稽的蓝色镜片的眼镜,沉默着想了很久,久到佩洛觉得他是不屑于回答自己的时候,沃兰诺把他手里的签好字的协议书递给了佩洛。他说:“活人才有权利,尸体只是财产,你杀一个人是违法的,但是没有法律不允许你伤害一具尸体,这个问题其实你可以帝国书库里去找找看暗精灵们写的相关书籍和论文资料,对你理解这个问题会有帮助。”佩洛看着那一条条的安排着沃兰诺生前身后方方面面的事情的契约,他不明白沃兰诺这样傲慢的人怎么会同意这样堪称是侮辱的事情,而沃兰诺则说他不在意,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协议只是一张纸加上一点墨水,只要他的家族还在,那些研究院的人也不敢做的太过火。在佩洛的印象里,沃兰诺总是说他不在意。不在意他如何生、不在意他如何死,从前沃兰诺永远对此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仿佛他真的不在意一般。但是如果沃兰诺真的不在意,为什么他又会在这时发脾气呢?佩洛看了看体检数据,又看了看因为刚刚挑了事而懊恼自己失了教养的沃兰诺,耸耸肩各给给大家一个台阶下,什么都没有说。


“我是军官,不是士兵,”沃兰诺捏着自己的眉头,月光会让他舒服一点,但是另外两个人无法承受这样的寒冷,在雪山上生病可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而且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他也没有什么机会去让月亮唤醒一下他的神经,就把窗户又关上了。“我跟她就不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我毕业自帝国骑士学院,而伊珂莲娜是兵工厂训练出来的剑魔。我学习如何规划战场、管理贵族事务交际、封地的经营,还有些别的东西……反正和你想的不一样。”


“那不还是个少爷吗?”沃尔夫冈腹诽到,然后接着问:“那你怎么会把自己搞到雪山来?”


说说话让三个人清醒了很多,他们不用再各自装睡而事实上是各自闭着眼,呆呆地盯着被小小薄薄的眼皮制造出来的一大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发呆。


“我说了我也学别的,什么剑术、骑术……因为我可以使用魔法所以还有法术,然后因为我是家军事贵族所以我学各种各样的战斗……呃……其实应该说是“杀戮”的技巧,”沃兰诺揉揉眼睛,感叹说自己大概是研究院待多了,疏忽了锻炼。虽然事实上就连沃尔夫冈都知道,他的健康每况愈下的原因和他是否认真的锻炼没有任何关系,军人那种超负荷以追求在战场上极限战斗能力的训练显然不可能让沃兰诺好起来,只会加速他向鬼神化的过渡,“好几年前这边还没有异次元裂缝的时候,我带着我的精锐去东边的灰色沙漠参加军演的那会儿还吃过烤蝎子和蜥蜴干。”沃兰诺比划着,说那个蝎子有“这么大”,直接丢进火里很快就黑不溜秋的一股碳糊味,不过因为当时他太饿了所以记忆里觉得味道还不错,听得沃尔夫冈和温德尔一阵反胃。


温德尔有些好奇的问:“你们在这边不是为了防御边境和镇守异次元裂缝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演习?”


沃兰诺嗤笑了一声,说:“只是因为这有怪物,我们才阴差阳错成了正义之军。”他见温德尔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抻了抻脖子,轻描淡写的对温德尔解释说:“我是说……只要是企图与帝国为敌的东西,都是我们屠杀的对象,无论对方是怪物,还是人类。”


“……怪不得……”温德尔在一旁小声喃喃道,却正好能让其他的两人听到。沃兰诺缩着脖子,转过头看着温德尔:“怪不得什么?”


“你在修炼场打我的时候,给我一直从未有过的威胁感,跟我之前交手过的任何一个剑士感觉都不同,我觉得你几乎是真的想杀了我。”


“是吗?”沃兰诺在指尖玩弄着一团似乎比卡洛那深紫色的火焰颜色更加明亮了许多的冥炎,“我以为他们会教你一些。”


沃尔夫冈有点不解:“他们?”


“他部队里的狂战士,沃兰诺让他们来教我血气控制的一些实用技巧。不过也就只是实用而已……和——”


“和杀人的技巧还是差距很多的,对吧?”沃兰诺没有在乎沃尔夫冈不只是因为晕车还是因为谈话内容而变得很不好看的脸色,“不过你以为帝国的骑士是做什么的?”


温德尔刚想说什么,沃兰诺则直接打开了窗户,让刺骨的寒风伴着雪花和车运行的声音不断飞进来,鞭子一样的抽的两个贝尔玛尔人的脸生疼。寒冷使雪山上的湿度低的令人都不敢大口喘气,否则鼻腔和肺部就像灌满了冻沙子一样。沃兰诺喝了口冷风,打了个哈欠,他们还有小半天的路程,白雪反射来的太阳光让他不舒服,所以他稍微透了透气之后就又把窗户关上,缩回他虫茧一般的被子里,打算继续睡觉。但是他那双变形的耳朵极大的扩展了沃兰诺听力的范围,无论他怎样的抱住自己的头,都有无数他短时间内无法习惯的各种各样、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声音传进他早就疲惫不堪的脑子里。沃兰诺听着雪花飞舞的梭梭声,觉得自己真的应该申请退役或者至少回到帝国学院做点学术研究去了,即使感性上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才华被顽疾埋没,沃兰诺的理性则告诉他,他很有可能无法适应这种接连不断的“噪怨声”,导致他很可能在战场上做出错误的判断。他觉得自己应该功成身退,而不是毁了自己的在部队里名声和不败的战绩。沃兰诺蜷在被子里,他能听见温德尔和沃尔夫冈两颗健康的心正跳动着泵血的声音,“我才21岁,竟然已经开始担心名声这种71岁人才会考虑的问题了。”沃兰诺在一片黑暗中向自己抱怨到,捂住了自己羊羔一般柔软且长着奶白色细腻绒毛的怪物耳朵。


“他睡着了?”


沃尔夫冈压着声音小声的说到,他刚刚也想小憩一会儿,可是刚刚闭上眼,沃兰诺抱在被子里的文件就从他手里滑了出来,“咚”的一声砸在地板上,吓的沃尔夫冈和温德尔两个人一愣,又惊醒了。温德尔点点头,大概是怕吵醒好不容易睡着了的沃兰诺,没有说话。而沃尔夫冈建起那散开的文件,稍微整理了一下,随手翻开几页全都是他看不懂的法术计算式,令人头痛。他们越过了不知道多少座山、换了不知道多少辆车、多少匹马之后,终于行驶到了一片比较平坦的路面,并且可以使用大型货用传送阵进行跃迁,而这段平稳的路程也让这一团三天几乎没睡的沃兰诺有了些轻轻的鼾声。


不过这个鬼泣睡足了觉之后醒来的的第一件事就是发脾气这个情况,总让人觉得与常识不符,但一想到这是沃兰诺,就又觉得合情合理。而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温德尔不想吵醒他,所以由兰伯特带路把死死抓着被子熟睡的沃兰诺抱到了他在营地的“办公室”里,而沃尔夫冈则和伊珂莲娜一起去拿了他们三个人所需要的物资。而睡到傍晚才醒的沃兰诺睁开眼看到帮他拿了晚饭的温德尔,只是满脸不高兴的说:“你应该叫醒我的,我自己有腿有脚,我能自己走。”


“你睡着了,”温德尔没怎么搭理他,“应该说是你终于能睡着了。”


“你是还嫌那些该死的厄利尼伊盯你盯的不够紧吗?”沃兰诺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精神,很快就又消耗殆尽,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立马就后悔了,因为他也知道这糟糕的一切都源于他自私的一念,如果他老老实实的在雪山上待着,就不会有这么多无辜的人卷入这场闹剧中。原本蛮横无理的眉头很快反转成了无可奈何的倒八字,沃兰诺撸了两把自己干的起皮的脸,抓起了手边碟子里的面包啃了起来。


“……你东西都拿了吗?”沃兰诺抬头问着他的客人,温德尔告诉他兰伯特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不用他在这方面操心。而且沃尔夫冈和他都能照顾好自己。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些厄利尼伊又来找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知道,那些事不是我能解决的,”温德尔看着沃兰诺被担忧填满的眼睛,故作严肃的教训他说:“所以你要照顾好自己,有些事没你不行!”


“哼!谢谢夸奖?”沃兰诺反问道,提醒温德尔就待在这个营地里,哪也不要去,之后他会去前线阵地,不过晚上他会发电函回来。


“听着,不要让沃尔夫冈上前线,你也不要去,我已经把伊珂莲娜调到这边这个后勤营地来了。”沃兰诺嘱咐到,“你们可以骑马去南部的班图族人聚居地看看,米纳瓦和当地人比较熟,就当是旅游了。”温德尔答应了沃兰诺,表示他也不想填麻烦。而沃兰诺说最大的麻烦坐在德罗斯的皇宫里,跟他们都没有什么关系。


“过几天我晚上有个会议,军事机密那种,你得避嫌。这几天你带上沃尔夫冈,平时的时候别落单,找个大家能看见你们的地方,晚上注意宵禁和热水供应的时间……呃……而且你这几天赶路也累了,今天可以让兰伯特和米纳瓦他们带你们转转,然后明天早上睡个懒觉,反正你也不用和士兵一起训练。”温德尔微微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沃兰诺的态度很明显:这事是他温德尔问都问不得的,只能答应并老老实实的照做。


“什么会非要大晚上的开?”温德尔心里嘀咕着,“而且还不定时在晚上开会?”不过在别人的地界,自己又算是各种意义上走了后门才能到后勤这个比较安全的位置来的,温德尔也没有太张扬这件事,刚好沃尔夫冈来喊他去报道处签名,冒险家管理官要将接下来几天的任务分配给他们。后勤保障部门的任务不多而且很简单,最难的部分也不过就是护送雪山这里盛产的各类矿物和野生植物。而且他们的路线也并不是很难走的山路,温德尔并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需要“护送”,因为这些早就被开发的十分平坦干净的道路怎么看都不想是会有劫匪或者野兽的样子。


“婚礼商量的怎么样了?”温德尔坐在温暖的宿舍里,翻看着一些专门为冒险家的带来准备的娱乐杂志,因为分配任务需要时间,人员的程度参差不齐,为了避免混乱,军方的管理层决定用最简单廉价也最容易执行的方法——提供适当的简单的娱乐,来帮这些闲到想上前线的冒险家打发时间。


“……其实不怎么需要商量,”兰伯特对正在研究杂志上一些关于厨艺的文章的温德尔说,“米纳瓦她……什么都知道的。”


“也是。”


“沃兰诺弄了烧烤架给你们,但是不能架在这。明天你们可以带上去到班图族聚居地哪里野营,我们的车比较快,这两天任务不会特别多。”


温德尔心里默默叹气,他能有什么事呢?沃兰诺肯定早都和那些管理的人打过招呼说照顾自己了,都是官僚,可以让沃兰诺落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就在这个时候沃尔夫冈进来了,兰伯特正好说可以带上他和伊珂莲娜一起出去转转。

“她不去,她申请调去什么……第二阵地去练兵了,”沃尔夫冈很失落,“她说宪兵队没有实战经验,需要临阵磨枪。不然她担心那些队员……毕竟对手不是人类……”


正在聊一些娱乐项目的兰伯特有些尴尬,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沉重,然后沃尔夫冈补充说:“我也会去那边附近的冒险家营地,但是你们婚礼的时候我们都会来。”


“……那……明天我就……就我们三个去做运输任务好了,我、温德尔再带上米纳瓦。”兰伯特不得不改变了计划,开玩笑的活跃了一下气氛说:“烤架就只能丢给佩洛了。”


“……抱歉。”沃尔夫冈看着自己的脚,它们被德罗斯设计生产的雪地靴和轻质合金盔甲仔细的保护了起来,以避免被严寒所啃食。他开始有些后悔,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来这里,也或许他就不应该鼓起勇气追求伊珂莲娜,即使这样对不起他自己、委屈了他自己又能如何呢?他不是沃兰诺,这个世界上只有沃兰诺一点委屈都咽不下去,只有沃兰诺做事从不感到后悔。但是他不是,他是沃尔夫冈,是个沉浸于美好的卵壳内的剑魂。他像一只雏鸟一样迫不及待的想看清这个既不温暖、又不柔软的世界的本来面目,但是又天生的畏惧着那些长着巨大獠牙的捕食者。可沃尔夫冈已经回不了头了,他握紧了自己的剑,低着头离开了温暖的宿舍,背着他的老友,穿过混着冰晶的寒风,一步步走到传送阵前,迈向那刺眼而又敞亮的光明。沃尔夫冈知道后悔,但是他也知道这世界上不单单没有后悔药,而且对于他来说,无论他怎样抉择,他都注定会后悔,。就像他坐车的时候,如果打开窗户就会被冻的浑身发痛;如果不开窗户则会晕车晕的像一个逃跑的海参那样把身体里的内脏都呕得一干二净。于是这么多年来,这个剑魂终于不再是单纯的将他那精湛的剑术作为他的爱好,而是把他拥有的剑术甚至和尚待挖掘的潜力都作为一种保暖石或者晕车药一般的依靠和赌注:因为他不再是一个“剑魂”,他不再只是一把锋利的刀。那偶然的相遇、多余的回眸、对伊珂莲娜的长相的偏爱,让这个一向对外界充满了不屑的、无欲无求的、纯粹的“剑魂”,暗暗的被拴进了一个肉体凡胎之中,并长出了有了一根人类才就会的软肋:沃尔夫冈已经为了伊珂莲娜压上了一切。在他的认知里,他应该而且必须全力为他的所爱付出他能付出的所有。


“……你放他那样真的好吗?”兰伯特看着已经只剩一小滩融化成影子的雪水,问着一样陷入一腔热血的冲动之后的迷茫中的温德尔。温德尔有想过沃尔夫冈一定会跟着伊珂莲娜,但是他没有想到伊珂莲娜会自己要求去练兵。而那本就是她的职责,温德尔没有资格去指责伊珂莲娜对沃尔夫冈的感受毫不顾忌,但温德尔总是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我不知道。”,他回答着兰伯特,他似乎有些明白那天在水族馆里,沃兰诺到底在笑什么。但是他又感受的不真切,因为沃兰诺虽然恶劣,但是他不是一个精神变态,他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沃兰诺或许会嘲笑自己和那些游客在面对巨大的深海生物的被吓到的表情,但是那不是全部的理由,甚至说只是很小一部分:因为沃兰诺习惯于平民的无能。在他眼里,那些人的反应再正常不过,而且他们理应如此,沃兰诺不会为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而感到开心。在他那一大串笑声中,那些人的恐惧能逗乐沃兰诺的部分充其量只能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用的一声:“哼!”温德尔合上已经没有心情看的杂志,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像沃尔夫冈那样出去吹吹风。兰伯特说正好可以去找找米纳瓦,那边人多一些,一个人待着容易脑子坏掉。温德尔同意这个说法,毕竟沃兰诺都知道祸害人他才不会疯。在路上,温德尔问兰伯特:“沃兰诺说他这几天晚上有会议,我知道我不能问……但是为什么,你竟然不去?”而兰伯特没有回答,他沉默了很久,沉默的好像他整个人被那诅咒的魔枪之力吞噬了灵魂一般。


“……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会议,只是很多精密仪器和昂贵的武器装备需要他检查签字,这几天就要用,而很多暗属性的结晶法术和需要鬼神操控的附魔又……就是只有他会……”


兰伯特用破碎的话语说了很多,他不是不会说谎,而是不想对温德尔说谎。但是他又不能明说,于是他就只能这样把“这是假话”混在每一个他说出的词里后,再告诉温德尔他草草编织的谎言。


他们去见了米纳瓦,一个不高而且有些微胖的棕发姑娘,手里总拿着她那柄由大天使赋予了神祝的盾牌。因为太阳已经落山,黑夜占据了天空,营地的橙红色的灯光照的她的形象有些不真切,光线使她棕色的头发有些透明,看不出是偏棕红色还是棕黄色,也看不出是深还是浅。她先跟比她高了很多且许久未见的征战者轻轻的拥抱了一下,相互感受一下对方实在的存在,然后走到了温德尔面前:“你好,怀恩豪斯先生。”


“呃……你好?呃……她姓什么?”温德尔有些不知所措的问向兰伯特,而对方却很大方的回答说称呼她为米纳瓦就可以了。


“好吧……你好,米纳瓦小姐。”


温德尔想起来兰伯特所说的,对于米纳瓦而言,时间是没有意义的。那时总感觉不到这是怎样的一种状态,但是她不需要温德尔自我介绍就可以知道他的名字,着实令温德尔十分惊奇。按照米纳瓦的说法,虽然在刚刚过去的时间里,温德尔并没有向她提起他的名字,但是在温德尔来之前,米纳瓦已经在另一个时间线:也就是米纳瓦没有直接喊出温德尔的名字,而是等他自我介绍的时间线里,得知了温德尔的姓名。


大部分冒险家正集中在这里,高山上缺氧的环境导致很多人无法适应,而温德尔作为一个狂战士,他旺盛鲜活的血液可以为他的身体带来足够的氧气,而这也是沃兰诺帮他能在后勤帮忙的原因,或者说,借口:战斗力不足,卡赞病中晚期容易失控,不满足编入攻坚部队的条件,但是对高海拔环境会适应的很快,且性格比较开朗,可以在后勤工作上有所助益。


温德尔看了看正在忙着收拾已经进入这一天的工作尾声的志愿者们,对兰伯特说:“其实只是需要证明我没有到处乱走,不是吗?”


“……这样对大家都好。”


于是他们三个人也只是游手好闲的干看着蚂蚁一般忙碌的人将东西收拾完毕。


“真是古怪,对吧?”兰伯特接着说道:“活在一种干什么都需要有人作证的生活里,证明你是个好人,证明你没有干坏事。”


“我不介意。”温德尔回答道,看着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这片雪都被踩化了的区域,“你先送米纳瓦回去吧,我会自己回去……并遵守宵禁规则的。”由于营地需要秩序,所以冒险家们的活动时间虽然比正规部队的军人安排的松散很多,但是仍然划定了活动的区域和时间,毕竟这里名义上还是班图族的自治区。米纳瓦看着默默走回不远处却光已经无法把自己温柔的臂膀伸过去的营房的温德尔,蜻蜓点水一样的说:“没错,怀恩豪斯先生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是他和你一样,兰伯特,你们都是很容易受伤的人。”


沃尔夫冈有时候会回来,他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也许是因为第二营地也有剑魂,他有了一些共同语言,而且伊珂莲娜和她的队员们适应起对抗异族的训练时也不算很难。温德尔平日里会跟着兰伯特一起忙一些营地搭建工作,帮着兰伯特清点器材,用来迎接安排源源不断的赶来雪山的冒险家。忙碌使温德尔的每一天都强行变得非常充实,而且他没兴趣挑事,晚上到了休息的时候,温德尔就关上灯,闭上眼睛,很快躲进那片已经不再怪异的纯白色世界中去。坐在那一堆堆的毛毛球之间,借一点它们雪一样美丽纯洁却不似雪那般无情寒冷的可爱触感来融解一些内心深处的为沃兰诺而诞生的不适感。那个鬼泣不应该像只绵羊一样活在这个羊圈里,但他就是被圈了起来,只因为皇帝觉得他身为一只绵羊却长出一嘴尖牙是不正确的,皇帝害怕他迟早咬坏这名为德罗斯的羊圈栏杆。可温德尔毫无办法,因为现在甚至连他自己都成了围栏上的一块木板。他轻轻的抚着那些很喜欢凑到他身边的毛球,等着天空的黑色的圆环露出第一道曙光。可是今天没有,他没有等到那令人不悦却清醒的日光把他从梦境中唤醒,而是直接连同那崩塌的世界一起摔进了名为现实的地狱里。


坠落感惊的温德尔一身冷汗,亮红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发出血腥的光。鬼手不断的预示着危险,并叫嚣着要求温德尔去一窥究竟发生了什么。那片白色的世界确实是与沃兰诺有关的一个个人空间,即使那个世界的主人从失控时间之后就再未直接出现过,但卡赞碎片寄宿者之间虽然因个体的不同而隔阂开,可他们仍旧由卡赞的诅咒这一整体链接起来:如果沃兰诺的世界动荡,就像温德尔最初暴走时那样,“自我”开始变得不稳定,那么只可能是沃兰诺出了什么问题。


“你要去哪?”裹上了棉衣的温德尔刚刚出门就被兰伯特拦住了,“现在是宵禁的时间,明天你还有很多事要忙。”


“……那你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温德尔有些怒意,但是他并不喜欢把负面情绪迁怒到别人身上,更何况他知道兰伯特同样身不由己。


“沃兰诺让我来拦住你。”


“为什么?”


“因为……”兰伯特觉得自己如果会抽烟的话,现在这里一定已经是一地被他踩的稀碎的烟蒂,他看了看温德尔,先绕了个远路,告诉温德尔他明天就可以去找沃兰诺,但是今天晚上他绝对不可能见到他。兰伯特也知道温德尔一定会穷追不舍的问下去,就像他自己以前一样,对于很多他会觉得不公平的事情没有太多的理智可言。


“你知道沃兰诺是‘自己给自己放的假’吧?”兰伯特不能把话说的太直接,虽然其实大部分人都清楚这件事:大家多多少少都能轮着回家,唯有他沃兰诺被越赶越远,脖子上的项圈越扣越紧。


温德尔心里莫名其妙的开始发慌,兰伯特的语气让他无法忍耐,可他还是压着声音说:“我大概猜的出。”


“他不是一个刺客出身,即使是有凯贾和普戾蒙的掩护,他也没本事绕开那么多的卫兵。更何况这些老练的狂战士几乎能抵御沃兰诺的小伎俩。”兰伯特靠着看着路过的向他敬礼的夜巡卫兵,微微回了个礼,然后接着对温德尔说:“或许我们在战场上很无情,我们德罗斯人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好名声,但是你必须要承认,我们其实没多大差别。或许沃兰诺他自己都不清楚,或许他也清楚,只是他习惯了不公平所以很难接受别人对他的善意吧?其实这里大部分人,多多少少都知道自己欠沃兰诺的……何止一条命。”


“你们……”温德尔看着那些不苟言笑的机器人一般的士兵,很难接受这个他们都不敢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的结论。


兰伯特看着温德尔的表情,觉得他大概懂了,挑了挑眉,却更加无奈的说:“但是我们也只能帮他到那里,虽然我们也不确定,我们是不是害了他。因为就像伊珂莲娜说的那样:‘外面的世界看过了,就不想回来了。’,但是啊……你知道我们这些人斗不过那些只用在文件上签名字就可以将地狱变成天堂或者反过来将天堂变成地狱的人。”


“所以你跟着他?”


兰伯特苦笑着说:“不,我是跟着宪兵队。我首先效忠于沃兰诺·克劳狄乌斯,其次才效忠于德罗斯,而宪兵队听令于德罗斯朝廷。但不幸的是沃兰诺他本人就是德罗斯的拥护者,这点上没人可以质疑。”温德尔迟疑了片刻,他感觉自己的一半理性和一半感性都在告诉他继续听下去,但是它们的另外一部分都在让温德尔不要再继续问了。可温德尔最终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所以,沃兰诺到底去哪了?”


一桶冷水混着冰碴子劈头盖脸的浇在了被铐在椅子上的沃兰诺头上,然后紧接着在沃兰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是一桶。他抖了抖没有什么知觉的耳朵,当他在从次元裂缝监测三号站台下楼时被人从背后蒙住了头并迅速的在他发动鬼神之力之前,就给他来了一针麻醉剂,同时扣上了限制他力量的拘束器时,沃兰诺就猜到大概今天晚上他要吃大苦头。蒙着头的布湿哒哒的黏在他的脸上,让他呼吸时呛的咳嗽,而且他没法预料对方什么时候会再浇一桶水下来。


“够了,”沃兰诺听见了一个年长浑厚的男声,而且这声音听起来非常的生气,对方没有直接过来动手把沃兰诺打一顿,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了,“把那该死的头罩摘下来。”


旁边的士兵按照命令摘下了蒙着沃兰诺的头罩,可还没等沃兰诺适应光亮,又是一捅冰凉的冷水。魔刹石制的拘束器极大程度的限制了沃兰诺的力量,甚至他想动用卡赞的能力充盈一下自己正不断下降的体温都做不到。坐在房间中央的沃兰诺没有穿上半身的衣服,沉重的手铐和脚镣让他显得更加精瘦,他的尾巴尖和耳朵有一些结冰,鼻子被冻的红红的,四周是全副武装的卫兵,他们甚至带着防止瘟疫入侵的防护面具。但是坐在沃兰诺对面充当法官的年长军官并没有畏惧沃兰诺力量的意思,他只是穿着抵御普通寒冷的普通军装,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着沃兰诺。


“……这样动私刑,不好吧?克尔叔叔。”沃兰诺委屈得折着他的耳朵,打了个寒颤,向他的长官兼长辈说到。


可是对方显然看见沃兰诺就气不打一出来,拍着桌子怒斥到:“你还想上公开的军事法庭吗??难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吗?!沃兰诺!!沃兰诺·克劳狄乌斯少将!!!”


“……对不起,克尔叔叔——”沃兰诺话还没说完,就又是一桶水淋在头上,被他称为克尔叔叔的人甚至示意窗口的军官把窗户打开,寒风吹的浑身湿透的沃兰诺躲都没有地方。克尔洛巴赫上将来回踱着步子,他实在是想不到沃兰诺会做出这种目无法纪的事情,如果不是兰伯特反应足够机敏,他都不敢想象老克劳狄乌斯听说自己家里出了个逃兵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他看沃兰诺喝风喝到无处安放的尾巴都可怜兮兮的缠在凳子上,低着头瑟瑟发抖的说不出话,才让士兵关上了窗户,但是整个屋子已经没有任何温暖可言,而且老将军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和他的后辈一起面对面的坐在冰窖一般的屋子里。


“是我教导无方,我甚至没脸面对你父亲!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小克劳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沃兰诺低着头,企图回避这个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而犯下的错误。


克尔洛巴赫把凳子搬到距离沃兰诺很近的位置,他看着沃兰诺从小就浸在苦难里长大,奇迹般的活到了21岁。他和其他的大人们一样,都觉得让沃兰诺远离朝廷就可以远离是非,即使沃兰诺会因此而活得辛苦许多,但总比丢了命或者被拉去研究院当小白鼠强百倍。但是克尔洛巴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沃兰诺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举动,而且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一向觉得这孩子被施予的溺爱和不公正都同样过分,他在军队里也许不会有这样的亲和力,可是他小看了沃兰诺与生俱来的善良,他小看了这个自小就被卡赞等一众鬼神诅咒的后辈的隐藏在他那刻薄与不屑之下的对他人的关心。甚至说,克尔洛巴赫在两年前就没有觉得沃兰诺有牺牲自己从而召唤出怖拉修的觉悟,这点是他的失职,从前克尔洛巴赫总自诩为一个十分擅长于创造将才的人——虽然他的确如此,他所教导过的每一个指挥官都非常的优秀,但是他兴许是因为他的半生都与“冲突”为伴:他创造冲突、研究冲突、解析冲突、控制冲突、并以冲突消灭冲突,他将所有的热情和精力都放置在了人类最狂暴的部分上,以至于忽略了人们与生俱来的诗性。老将军看着这个年龄只有差不多他的三分之一却已几乎什么都经历过的小鬼泣,他发现沃兰诺回来之后似乎变了很多:他会低头了、他会认错了、他会道歉了、他学着温柔了很多,看起来像个人了;但是克尔洛巴赫又觉得是不是只是因为他也和其他的德罗斯权贵一样,一起陷入了和畏惧着吉格的力量的漩涡,他们都曾经认为沃兰诺被这样不公正的对待后,他就应该会屈服、他会残忍、他会对旁人漠不关心、说出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伤害别人。这个大半辈子都活在指导士兵和军官去如何伤害别人的军队教官,突然觉得自己是被自己的所得所学误导了,他仔细的读了宪兵队中的“专员”们提供的详细的对于沃兰诺在这一个月的假期内的“观察报告”,厄利尼伊虽然也让他很讨厌,但是克尔洛巴赫将军知道这些没有自我价值观的人会绝对客观的将最真实的材料提交到自己手中,所以他开始质疑自己,万一犯了错的是他的经验怎么办?万一他们把沃兰诺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搬走,让德罗斯朝廷觉得这粒小沙子不会膈到他们的皇帝的眼睛时,仅仅只是把沃兰诺推向另一个悲剧呢?万一事实只是沃兰诺其实本身就会去关心别人却从未有人给过他机会呢?所以即使克尔洛巴赫现在已经50多岁将近60岁了,而且在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的情况下,一起陪着沃兰诺在这个只挡了风却阻不了寒气的非公开的法庭里挨冻。这个寒风对于沃兰诺来说只是对他违反军纪的体罚,但真正需要清醒一下的则是自己。


克尔洛巴赫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是老了,从前沃兰诺就一直在他身边,从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小鬼泣开始,沃兰诺一直保持着他无止境的任性和乖张,加上雪山上的大雪终年不化,就如同时光也在这里冻结了一般,竟让克尔洛巴赫产生了一种沃兰诺从未成长过的错觉。寒冷让他的头很痛,但是也让他更清醒和冷静,他现在不再是一个审判逃兵的法官,而只是一个想听听几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雏鹰第一次飞翔到外界后的感觉的老人:“一个多月的叛逆期,沃兰诺,你都遇上了什么?有兴趣说说吗?”


“没什么特别的,”年轻的鬼泣说,沉重的手铐坠的他很不舒服,他吸了一下鼻涕,然后说:“一个以前打不过,现在还是打不过的暗精灵;两个只知道吃的魔界人;一群用物理方法执行神的正义的圣职者;一个爱上了伊珂莲娜的剑魂;还有一个鬼手暴走变成了狂战士的倒霉剑魂。”


“我听说你阻止了他的暴走?但是你应该比我更知道,强行挽回一个末期卡赞病狂化感染者的危险程度。”


沃兰诺挑了挑眉,弯成了一对似笑非笑的弧形,说:“确切来说是末期一阶段。单手感染且已越过肩膀,心脏功能有被强化但四个腔室应当尚未发生变异,但是从他雪山的表现来看,我认为他的动脉有一定程度的变异,卡赞病可能已经蔓延至脊髓,但只是初步轻症的脊髓感染,从他的表现来看,我认为卡赞病增加了他造血细胞的活性以及血液的富氧能力,但是更加细节的判断我只能通过解剖或者透视魔镜才能验证。虽然你知道我的,克尔叔叔,我一向更赞成解剖。”


“所以你这么打算吗?”


“不,”沃兰诺摇摇头,说:“如果我解剖他,那么我救他的行为就毫无意义。”


克尔洛巴赫皱着眉,提醒沃兰诺:“但是你应该知道,帝国投入这么多的资源培养你,不是为了让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一个贝尔玛尔的平民的。”


“我有极大的把握能够救回他,具体来讲,除了最后一次被药物所诱发的暴走,但这件事已经由查勒达诺利和特利切尔介入,和我无关了,就其他的几次暴走来说,比救回一个战场上的狂战士来的容易的多。而且恕我直言,克尔洛巴赫……上将,”沃兰诺突然严肃起来:“所有的鬼泣的每一次行动,都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不上场战斗就无法赢得荣誉,最终只能死在自己人的手里,难道我们真的需要为了一个佩鲁斯的亡魂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所以我们才研究这些鬼神、研究鬼手,告诉那些有幸活下来的鬼泣:什么样的人能救,什么样的人不能救。而我是这些研究者中的佼佼者,我对自己的判断从来不加质疑:我能救他,而且我要救他。不过……现在我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了。”克尔洛巴赫看着沃兰诺变异的鬼手,以及其他变异的部分,即便他不懂卡赞病,他也知道沃兰诺的意思。


“但是我想,”沃兰诺突然坏笑了一下,就像从前他去偷偷骑了班图族牧民家养的雪牦牛时一样,“那个爱上了伊珂莲娜的剑魂您应该很感兴趣,叫沃尔夫冈,一路追着伊珂莲娜到雪山来了……其他的,没什么印象了。”


“有空吧,我去会会这个臭小子,”克尔洛巴赫摸了摸他的胡子,上面已经挂了冰碴,他沉默的看着回忆着那一段虽然虚假但却真的十分无忧无虑的时光的沃兰诺,叹了口气,呼出了一团白雾,说:“但是这件事的影响比你想象的要严重。你的部下,兰伯特,虽然他的借口找得非常完美,但是我们都知道,他是在包庇你。对于彼得拉克上尉的处罚我们已经执行过了,满负重越野、薪酬扣除,都是些常规项目,你不必太担心。但是你的士兵纵容你离开……”


“与他们无关!是我的错。”


如果你的士兵纵然你离开,那么皇帝就会有理由相信,沃兰诺在军队的威望超过了这些士兵对于帝国的纪律的敬畏,那么如果沃兰诺真的打算起兵谋反,他未必没有可能号召起这些士兵听从他的命令,况且皇帝要的不是“没有可能”,也不是“不可能”,而是“不能”。


但沃兰诺打断了克尔洛巴赫将军的话,他承认了:“——是我的错,是我用普戾蒙的结界袭击了他们,”沃兰诺虽然很紧张,他攥紧了被铐起来的手,但是他仍然拦下了这口锅,“与……他们无关!完全是……我的错误。”


“当然与他们无关,”克尔洛巴赫上将回答道,他看起来回到了法官的位置上,但是现在他却很难理所当然的给出早已确定的判决。可纪律不会被人情所左右,尤其是在德罗斯,克尔洛巴赫就算再怎样心疼沃兰诺,他都首先是他的上司,然后才能轮到别的称谓,更何况沃兰诺的情况已经属于特殊处理了。“如果带上那些人,这件事落在德罗斯的朝堂之中那些大臣的耳朵里,会是什么结果吗?今天他们帮你当逃兵,明天就会陪你一起哗变了!所以这件事只能是你一个人的错,沃兰诺!不管你连累了谁,或者说你其实谁都没有连累,这个错只能你自己扛起来!”从刚刚的话题又转会到判决上后,沃兰诺的手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攥满了汗。选择当逃兵、选择背叛德罗斯是什么下场他当然知道,但是既然当时选择了背弃规则,沃兰诺也早就知道并恐惧于这场审判结果,他在最初本来就是打算继续南逃,但是温德尔一刀捅烂了他的肚子。


“处决??”温德尔箭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兰伯特的领子,他不敢相信这个结局,他已经顾不得所谓的半夜三更,所谓的宵禁。温德尔摇晃着兰伯特的衣领大声喊到:“你不是说当时没有沃兰诺,你们都得死吗??你们就这样恩将仇报吗?”

“你听我把话说完!”兰伯特压着嗓子,急忙安慰温德尔说:“我说了只是一般来说!!一般!!沃兰诺他不是一般人!!他们怎么可能杀沃兰诺!!那可是小克劳狄乌斯!”

被吓的头发都要炸起来的温德尔这才轻轻缓缓的松开了有些窒息的兰伯特的领口,他抓着自己在失控边缘的鬼手,缓着神,示意兰伯特等一下再解释,他现在必须等着那杀戮的欲望从他的脑海中褪去才又可能再听清那些被加速的身体技能无限拉长了的声音。


“到底什么情况?”温德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慌张的问道,“到底!什么情况??”


清晨5点30分,当时沃兰诺私自离营时,其所在营地的所有的官兵突然被要求全体紧急在中央营地训练场空地紧急集合,尖锐的集合哨甚至传到了只能远远的当观众的温德尔和兰伯特的耳朵里,即使那哨音消退后,似乎仍然刺的温德尔一阵一阵的耳鸣。他看着刑场上的沃兰诺,他戴着拘束器,所以探测不到温德尔的鬼神,但是兰伯特说不能再靠近了,因为还有其他的巡逻人员。他们找了一个沃兰诺背对着的位置,只能远远的看见自判决书下来后,就被吊在那已经冻了一晚上的被距离缩的很小的沃兰诺。


“旁边有圣骑士的,”兰伯特弱弱的说,“虽然其实他们只是为了沃兰诺能够撑够所有的鞭数而在的……但是,总比没有强吧……”温德尔什么都没说,只是和那些士兵一样,把自己像潜水一样的藏到沉默里,好像这样自己就能看不见沃兰诺受罚时的惨状一样。


“沃兰诺·克劳狄乌斯少将,目无法纪,在没有得到申请批复的情况下就,私自外出。他已经承认了自己利用能力袭击了当值的巡逻人员,严重的扰乱了军队的秩序!即使战功显赫,但这不能作为其开脱的理由!一支优秀的军队,应当有铁一样的纪律!在这里,没有东西比命令和军纪更神圣!沃兰诺·克劳狄乌斯少将身为军队的高级军官,非但没有严以律己、以身作则,反而自己挑战了军队的纪律!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为了起到警戒的作用,指挥部法庭决定从重处理,将对沃兰诺·克劳狄乌斯少将施以笞刑30鞭。”


雪山的早晨还未解冻的空寂被抡抽的嗖响的鞭子割开,虽然大家其实都知道沃兰诺挨这一顿军鞭并不冤枉他,况且沃兰诺目无法纪也不是一天两天惯出来的臭毛病了,再考虑到军队仍然需要沃兰诺·克劳狄乌斯的力量,加上克劳狄乌斯这个几乎可以说是象征着德罗斯正规帝国军的雷厉风行和忠诚的家族的颜面,才最终只是让沃兰诺挨了鞭子而已。这就像一家好评如潮的商店绝对不会生产出一个有瑕疵的产品一样,沃兰诺可以因为他的年轻和叛逆违反一些不重要的纪律,只要他为此付出代价就可以,毕竟惩罚本身就是纪律的一部分,但是他不能体现出逃避和不忠的一面,因为这样做的话,无论沃兰诺付出任何代价,都不再有挽回的余地:一个逃避战争和企图背叛帝国的人只有被铲除掉,才能真正意义上的挽回他犯下的错误。因为死亡和耻辱会让活着的人再畏惧战争和企图逃跑或反抗前,先畏惧帝国的刑罚,上了战场不一定阵亡,甚至有可能锦衣还乡,但是不忠诚的人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蛮可笑的,”温德尔黑着脸,远远的看见一片白色为主色调的世界里,随着一声声鞭笞声出现了一道道高饱和的红色血痕,“即要罚他,又不能杀他;即要他听话,又不对他好。除了恐吓和虐待,伟大的德罗斯就没有别的手段了吗?”兰伯特看了眼满脸矛盾的狂战士,问他:“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虽然在场的人看着那一鞭一鞭刻到在沃兰诺身上的血痕,因为沃兰诺的凝血功能很差的原因,没有什么粘稠感的血液很快就染红了沃兰诺的整个背。沃兰诺觉得自己的脚有些站不住了,脚镣变得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但还好有这个刑架吊着他,否则岂不是要像一条泥鳅一样歪歪扭扭的到在地上。失血令沃兰诺头脑发昏,那对该死的角没有任何用处,沃兰诺在想难不成地狱里的恶鬼中的雄性也像那些愚蠢的羊或者鹿一样,靠炫耀漂亮的角来吸引异性的吗?那是不是会有羽毛长的很好看的恶鬼,会像蠢鸭子和笨鹅那样跳舞呢?沃兰诺想不明白,他觉得自己还不如是长了羽毛的那一类,至少可以保暖,但这对愚蠢的角只是沉得他的脖子又酸又麻。沃兰诺脑子里过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就像从小他挨戒尺教鞭的时候那样,虽然满脸写着“我错了”,可心里却想着下次去哪玩一样。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过去的,或者自己没有昏过去,仅仅只是睡着了;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把自己放下来带去作简单的包扎和治疗的,反正他知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又要回到岗位上了。“这都无所谓。”沃兰诺心里默默想着,毕竟即使他人类的身体可能无法承受鞭刑带来的负担而失去了意识,但已经渐渐鬼神化的部分会借此机会令他重新变得“健康”。人类的身体就像一杯水,暗质的力量就像是一滴一滴的墨汁,扩散起来非常容易且无法阻止,但想让墨水变回干净的澄水,那就难于上青天了,但就算没有鬼神的影响,沃兰诺本身对于疼痛这件事其实也早就已经麻木了。


温德尔看见两个圣骑士把沃兰诺架着拖走了,士兵的队伍也整整齐齐的带去开始今天的训练,地上那一小滩积水一样的血很快也被清理干净。原本还笼在青色之中的世界已经变得明亮,兰伯特看了看像是被冻僵了一样的温德尔,拍拍他的肩膀想提醒他回去了,之后等圣骑士处理一下沃兰诺的伤口,你就可以去找他了。可温德尔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知道兰伯特对此没有任何办法,而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下午的时候去找沃兰诺,听他为自己背上的伤口而胡扯出的谎话——可温德尔选择紧紧的捂住了他的耳朵,像是一个受伤的野兽的喉咙中发出的低吼一样说:


“我什么也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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